在温州的采访历时6天,记者几乎每天都穿梭于城区和市郊。但想在温州市区发现一些历史的蛛丝马迹,是一件极困难的事。即使是在万古长流的瓯江之畔,或是那些在其它城市多半能提供历史线索的犄角旮旯,抬头也只能看见此岸和对岸的鳞次栉比,清一色都是钢筋水泥的现代建筑,仿佛倔强地要和时光一刀两断。
其实仔细查看地方志,温州也不算是全无古迹,比方戚继光抗倭时修造的蒲壮所城、明代纪念文天祥而立的国公祠与浩然楼,但如果你在街上随意拉住一位当地人打听,决计听不到这些景点。 “历史名胜?只有雁荡山吧!”一位企业家和记者“扯闲篇”时就这样回答。对于“文化”,更有经济学家坦言仍被短期逐利的“草莽”精神所覆盖。
在多数人看来,温州更像是一座“新城”。很难想象,早在新石器时代晚期,就有一群原始人在这片土壤上烧制陶器,所谓的别称“瓯”,竟也是一种久远到难以考据的古老器物。更难想象,自唐以来的1300多年至今,温州从未更名,州境也大体无差异,其存在要比包括杭州在内的浙江大多数城市久远得多。这样的历史,与温州人自己对“文化”的认同状态,实在大相径庭。
那些原始人当然不会想到,数千年后,他们的后裔不仅成就了最不可思议的商业传奇,还成为开疆拓土最具“想象力”的一群人:自唐宋以来,温州的海岸线已向外迁移了四次,而多山寡地的温州近期又启动了围垦史上最大规模的“瓯飞工程”,向海要地仍在持续。
记者此次专程去了灵昆镇附近的工程现场。尽管土路上还飞沙走石般留有土方车轰鸣而过的痕迹,却已竖立起 “海洋科技创新产业园”、“金融中心项目”、“总部经济园”等标牌,悄然呈现出未来格局。
毫无疑问,这将是一个比“新城”更新的城。在这里,没有人会怀疑温州向新兴产业抛出橄榄枝的诚意。据说,一项关于引入投行、券商等机构的免税政策提案已在“走程序”。
为了打捞沉入海底的破碎经济,这样的提案或许还会有许多。但即使撇去围垦带来的生态成本,在匆忙的“造城”时代,这样一片人为沉淀的新大陆能够释放出多少文化讯号,答案却不言而喻——而这恰恰是包括张一力、陈建军在内的许多经济学家透视出的温州症候。
这是一种名为文化稀缺的致命症候。所以和浙江许多其它城市相比,温州很难真正提供多少异乡人的归属感,更难以其独特的文化内涵缔造的现代商业精神吸引人才。在那片瓯江与飞云江交汇的昔日滩涂上,即将生成的也是一片崭新的资本土壤,再造的“新温州”虽会刺激GDP的数字翻滚,但具有凝聚力的文化基因,却似乎又一次遗憾地失落了。
2012年9月24日
稿件来源:新闻晚报